第三十五章 暴风(2/2)
希兰度从烽火台上一跃而下。所有人的注意力仍停留在那根捅穿了龙血者的长矛上，还处于目眩神迷。
气流向上吹拂，托起希兰度的身形，让他得以缓缓落地。他轻轻扶了下面具，平静地走到拉莫斯身旁，后者仍然保留着气息，艰难地喘息着，然而身体被长矛死死钉住，动弹不得。
希兰度从上方用力抓住长矛，将它往外拔。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矛杆如何划过龙血者坚韧的肌肉，如何割破他的脏器，摩擦他的骨头。这股剧痛漫长折磨，而拉莫斯，一声不吭，只是死死地盯着希兰度。
矛锋拔出，鲜血飞溅，泼洒在希兰度身上。
他向后撤步，一甩长矛，满地血红。
长矛不再钉穿拉莫斯的身体，他大口大口地呼吸，但无论呼进多少，都从他破洞的肺中漏出来。
拉莫斯一边手掌被打断，已经无法握持巨剑，他索性把剑丢到地上，随后如怪物一般朝希兰度冲去。
受到如此重创，还有力气！希兰度有些意外。
“危险！”夏涅忍不住惊叫出声。
“别输啊……”埃利亚纳吃力地望着那巨兽般撞向希兰度的身影，“别他妈——像我一样啊……”
瑞安尼亚士兵当即拔出剑来，准备驰援他们的指挥官。
“不。”一名军官拦住身旁的士兵，“不许打扰。”
“可是——可是——”士兵结结巴巴。
“拉莫斯大人，是不会战败的。”百夫长握紧拳头。
“那万一……”士兵绝望地看着拉莫斯的身形，在龙血者背上出现一个拳头宽的血窟窿。而即便如此，他仍然拒绝倒下。
“没有万一！”百夫长严厉斥责，“对拉莫斯大人那样的战士来说，和敌人生死相搏，无论胜负，拼命战斗到最后一刻，才是这世间最畅快的事情啊！！”
呼吸粗重。
希兰度看着这魁梧的巨汉，青铜盔甲破碎，鲜血覆满全身，一只手被打碎，依旧如猛兽一样朝自己冲来，两眼充血，以至近盲。
逃跑？
戳刺？
都不是。
希兰度把染成血红的圣山之锋丢到一旁，猛力冲了上去。
他的身体和强大魁梧数倍的拉莫斯对撞！
砰——
刹那间，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贯穿全身，几乎要将希兰度撞倒。
不能……输！
希兰度向后退了两步，随后双腿拼死抵住土地，吃住冲击。他双手抓住拉莫斯的腰部，以摔跤的姿态角力。
拉莫斯咬牙稳住身形，伸出还完好的左手，扣住希兰度的头部，手指发力，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捏爆。
双方都竭尽全力，赤手相搏。
“加油啊。”
“拉莫斯大人……”
营地的士兵们心中默念，眼神期待。
显然，拉莫斯无论在体型还是力量上，都远远凌驾于希兰度。龙血仪式赋予了他巨龙般的恐怖力量，即便身遭重创，余力依旧足以将希兰度轻易残杀。
就像现在，龙血者的左手死死抓住希兰度的头，手上青筋暴起，犹如真正龙爪，令人无力反抗。
在力量的相互消耗中，龙血者占有绝对优势，压迫着希兰度，好似巨山。
“不要输啊！”
“拜托了……”
那些被捕捉来的奴隶们，那些被绑架的商人们，那些身负仇恨的氏民们，在心中为希兰度祈祷着。
希兰度能感受到他们的情感。
素昧平生的大家，选择相信我这一无所有、无亲无故之人。
——谢谢你们。
希兰度往前迈动步伐，全力抵住拉莫斯的腰身。
在这时刻，不反抗就是死亡。
瑞安尼亚军人们怔住了，他们所敬爱的，所仰视的罗德里戈·拉莫斯，不朽不败的龙血武士，现在却在后退。
拉莫斯瞪大眼睛，呕出一大口鲜血，泼在希兰度的身上，他的力气逐渐卸绝，手臂无力垂下，呼吸嘶哑，已然油尽灯枯，可希兰度依旧力量不绝，脚步坚定。
他无法理解，这股新添的力量，到底从何而来。
希兰度用力往前一撞，拉莫斯眼神恍惚，呼吸微弱，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。
“你——”他沙哑地吼了一声，随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，跌倒在地。
砰……
即便如此，拉莫斯也竭尽全力，昂着头，双眼望向希兰度，眼神从先前的疯狂与茫然，变得空前平静和从容。在这濒死朦胧的时候，他想起来，祭司们曾经占卜过“龙敌”的存在，亦即是，一位最终将结束巨龙统治的人物。
如果就是他，也好。
希兰度深呼吸，随后亦坐下来，向拉莫斯深深一拜。
拉莫斯点点头，表情平静，然后气息断绝，倒在地上，一动也不动了。
起身，拾起沾着粘稠鲜血的圣山之锋。
周围万籁俱寂。